第15章

乾清宮。

正殿。

五閣老被攙扶入殿。

焦急等待的文武百官立刻迎上,人未至,關心詢問的話,已經送上。

接過五閣老的胳膊後,不留痕跡把小太監擠出了大殿。

正大光明之地,焉能有閹人在場?

倏然間。

大殿就有了詭譎變化。

何、劉兩位閣老,無黨派,且正直,這樣的人,是融不入圈子的。

畢竟。

近朱則赤,近墨者黑。

少數無黨派文武,把兩閣老扶到位置上,站穩腳跟。

眼見兩閣老閉目養神,無交談的想法,張了張嘴,有心想說些什麼,最終化為歎息離開。

方次輔。

到底是浙黨黨魁。

身邊緊緊圍繞著大批浙黨官員。

因是好脾氣出名。

偶爾也有楚黨、齊黨等官員過來打秋風,試圖聽些“機密”。

“老師,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都察院右都禦史亓詩教,尷尬道。

招來周遭不少浙黨官員的白眼。

這亓詩教,都察院身份就夠讓人生厭的了,再加上齊黨黨魁的身份,冇打起來,已是浙黨官員足夠剋製了。

但此刻,亓詩教是以私人身份求教,眾人想譏諷也挑不出理。

當初亓詩教會試時,方次輔是主考官,後來殿試上,因惜纔出言,纔有了亓詩教二甲進士。

循舊禮,方次輔,是亓詩教的座師。

早年間。

亓詩教一口一個老師喊著。

但從當上齊黨黨魁後。

方次輔就再冇聽到過亓詩教口中的“老師”二字。

熟悉又陌生。

“後金繞過關寧錦防線,借道蒙元族,從草原突入,自西向東,一路打至山海關,沿途劫掠燒燬民舍無數!”

轟!

晴天霹靂!

在浙楚齊黨文武腦海中炸響。

心頭同時浮現出一個念頭,要是後金突入山海關……

“彆太緊張,這是三個月前的事,後金已退回了瀋陽!”

方次輔悄然記下眾生相,冇有等氣氛爆發,就補了一句。

呼!

浙楚齊黨文武不由得鬆了口氣。

冇想入關就好!

冇想入關就好!

“後金屢次犯我國朝邊疆,如疥癬之疾,實在可恨。”

“若老夫再年輕二十歲,定當請求陛下賜下三千兵,親身入草原,掃平後金之亂,恨,大恨,長恨。”

“是極!是極!”

浙楚齊黨文武開啟表演時刻。

言辭之間恨意沖天,可無一人敢言即刻起兵複仇。

眾生相,越來越飽滿。

“老師,若僅僅是這事的話,雖說有隱瞞,可也不至於讓陛下留您在東暖閣這麼久,是有彆的事吧?”

亓詩教沉吟之後,直指問題的關鍵,皺眉道。

薊遼,可能出問題了。

“嗯,薊遼之地遭劫,其總督方震儒聯合閹黨錦衣衛刻意隱瞞,雖瞞住了朝廷,但本身受災百姓無數,再加上今年大雪,又冷又餓,災民,就入關朝京城來了!”

方次輔不動聲色,繼續道:“陛下召見內閣,正是為了賑災的事!”

“據學生所知,國庫並無如此龐大的存銀。”

亓詩教暗道一聲果然,迅速意識到要解決的事,苦笑道。

聞聲。

浙楚齊黨文武眼神全在閃爍。

心中所想。

絕非是憂國憂民。

“不必擔心,賑災錢糧,皆由葉相一人所出!”

方次輔語不驚人死不休道。

一人出百萬人錢糧。

懵逼。

“葉相高義。”

亓詩教反應是最快的,朝著葉首輔方向拱了拱手,而後離開了老師身邊。

得到了想要的訊息,就冇必要繼續留這令人生氣了。

同樣的對話。

發生在大殿另一側。

作為朝野上下最大勢力。

葉首輔、韓閣老在中心,往外,被圍得水泄不通。

而說話的。

是韓閣老。

也隻有他一人在說,葉首輔從入殿後,由三子葉成昌扶著,始終麵帶微笑,一言不發。

即便是滿殿山呼“高義”二字,也隻是點點頭。

眼底深處,藏匿著濃鬱的憂愁。

東林黨文武,也習慣了黨魁“啞巴”的性子,旋即爭先恐後與韓閣老交談。

“本相告訴你們,在陛下問到如何籌集賑災錢糧時,曾有閣老提議,停發國朝全體文官百日俸祿,還要讓全體朝官募捐兩百萬兩紋銀,你們能接受嗎?”

“不光你們不能接受,就連本相也不能接受,國朝官員何其苦窮,於是在東暖閣內,本相據理力爭,不退不讓,才使得此等歹毒之計冇能成行。”

“說得對,內閣裡有壞人啊。”

“這人,就在這朝堂上,在這乾清宮內。”

“總有一天,本相會把這些蟲豸趕出廟堂。”

“本相聽到了你們不甘的聲音,如今閹黨絕大多數人已葬身火海,我東林人前,再無阻擋。”

“願與諸君一同,興國安邦,革故鼎新,打造一個治隆唐宋、遠邁漢唐的帝國。”

“在此之前,請諸君共同上諫,誅改名魏忠的閹黨禍首魏忠賢,清君之耳目。”

“誅魏忠賢,清君耳目!”

“誅魏忠賢,清君耳目!”

“誅魏忠賢,清君耳目!”

朝官五百。

有三百名是東林黨人。

雞還未鳴,正是萬籟俱寂之時,東林之音,頓時響徹雲霄。

似乎連那漫天大火,火勢都小了些,避其鋒芒。

……

龍椅之後。

左右屏風擋住了視野。

身著龍袍的朱由檢冷眼注視著一切,把朝官名字一一對應。

旁邊站著的。

魏忠。

麵如金紙,體若篩糠。

萬萬冇想到。

韓閣老手段來的這麼快,而且第一個,就拿他開刀。

果斷。

狠辣。

向皇爺亮劍。

不愧是讀書人。

時不時偷瞄下皇爺,思考著要不要現在就跪下,請皇爺給自己留個全屍。

“韓閣老對朕太仁義了,清君耳目,可不如清君側,正朝綱,來的有力度啊!”

朱由檢搖搖頭,瞥了眼魏忠,挎上天子劍,冷漠道:“今早的風,甚是喧囂,惹人心煩,魏忠,去讓人關上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