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在宋琦瑤說可以幫她退了這門婚事後,江月禾便一直直直地看向宋琦瑤,像是有什麼情緒,要從她眼中破土而出一般。
從她懂事起,她就知道自己未來是要嫁給吳思通的。
十歲那年的一次宴會上,柳如煙嫉妒自己裙子上的花是蘇州李娘子所刺,故意將茶水潑在上麵。
自己氣憤地與她爭執起來,可不想吳思通和一群小公子路過,見柳如煙委屈地摸帕子,不問分由得就站到柳如煙那邊指責自己。
回家後,她也曾哭鬨著不要嫁給他了,可孃親說那是父親定下的,不容更改,還說吳世子隻是年紀小,等他長大了成婚了自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好。
這麼多年來,驕傲如她也在孃親的教導下,偷偷的學著吳思通喜歡的各種東西,比如研究畫聖的畫,比如箜篌...即使吳思通從來不知...
她的人生彷彿從來都冇有一個可以不嫁吳思通的選項。
可,今日祖母這一問,她怔住了。
她,真的可以不嫁那個人,可以不再學那些她根本不喜歡的東西,可以不用討好那根本就不喜歡自己的人?
想到祖母之前讓二弟考功名,打人的樣子,她這才鼓足了勇氣,將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祖母,禾兒不願嫁給吳思通!”
秦氏聽了這話隻覺得晴天霹靂,女兒還小,她不知道一個被退婚了的女子在這世間日子將會過得有多艱難!
江安成也急切地喚道:“妹妹!”
江安宇心中卻認為,那吳思通當真不是什麼良人,但無奈他人微言輕,隻能垂頭不語。
“安成、安宇,你們先出去!”
宋琦瑤沉著臉將江安成、江安宇趕出去後,屋子裡隻留下了秦氏母女和衛嬤嬤。
她不再有任何顧忌,指著秦氏的鼻子就罵道:“你也是做人母親的,有你這麼將女兒往火坑裡推的嗎?”
宋琦瑤一番責罵讓秦氏愣在原地,腦袋彷彿被炸了個大包子,半晌才反應過來。
她對老夫人的出手感激不已,也因此老夫人讓自己當著小輩的麵反省自己不足之處,她也生生忍了下來。
但冇想到老夫人竟然趁機插手女兒的婚事!這是她作為一個母親的底線啊!
“老夫人,您這是什麼意思?這婚事可是國公爺生氣就定下來的!禾兒她本就在外名聲不好,若再退婚,日後還如何能找到這麼好的人家!”秦氏滿臉不悅地反駁著。
“好人家?”
宋琦瑤真想掰開秦氏的腦子好好看看裡麵裝的都是些什麼!
“什麼樣的好人家?多好的人家?”她忍不住諷刺地反問,“一個隻會諂媚鑽營的父親,一個溺子至深的母親,還有一個心有所屬的孔雀男,這樣的人家莫說成為親家了,就是走在路上老身都要繞道,免得晦氣!”
宋琦瑤心中其實有一百零八話形容那恒遠伯府的話,但害怕這兩人受不了,生生忍了下來,儘量將話說得平和漂亮些。
“今日的事你也看了,是老身想要退親嗎,是恒遠伯府動了這份心思!”她語氣堅定,毫不讓步。
秦氏猶自不服的辯駁:“這都是小輩不懂事,恒遠伯定然是不知的,況且恒遠伯不是已經答應您明日帶著信物上門提親...”
宋琦瑤聽到秦氏的辯駁,不禁冷笑一聲:“這都是小輩不懂事?恒遠伯定然不知道?放屁!”她不容分說地打斷秦氏的話。
“你以為老身是傻子嗎?冇有恒遠伯的默許吳思通敢大大咧咧跑到府中提退親?恒遠伯夫人為何今日冇來,老身去她府中的時候,稱病的她氣色可是極好的,他們答應明日提親不過是壓著老身不敢退婚罷了!”宋琦瑤憤怒地怒視著秦氏。
秦氏終於反應過來,她雙目瞪圓,露出驚恐的表情,“老夫人,您早就做好了退親的打算?您這是要逼禾兒退親了。老夫人禾兒雖不是你的親孫女你也是看著她長大的啊!她也一直將你當親祖母看待!你怎麼能如此對她啊!”秦氏語氣中滿是委屈和不解。
宋琦瑤聽了她的話,氣得胸前不停地劇烈起伏著,定定地看向秦氏,怎麼也想不出,江南秦家怎麼養出了這麼個認死理的女兒。
那些世家的心眼不是一個比一個多的嗎?
江月禾見狀連忙起身,上前扶住宋琦瑤,小聲安撫道:“祖母,您莫急,孃親她冇有彆的意思,禾兒知道,您都是為了禾兒好!”
宋琦瑤看著麵前如花一般的小姑娘,心道,若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我真是要讓你母親看看,真把你嫁過去了,她能上哪哭!
宋琦瑤沉吟片刻,知曉一時半會改變不了秦氏那根深蒂固的想法,古人又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秦氏真鐵了心,自己這個冇什麼血緣關係的祖母還真不好說什麼。
於是她緩和了語氣,采取了懷柔政策:“老身知道,禾兒是你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這個世界上冇有人會比你更愛禾兒。”
秦氏隻覺得鼻子開始泛酸,她何嘗不想女兒嫁一個琴瑟和鳴的夫妻,可這世間之事怎麼可能會儘如人願呢!
“但你也不想想,江崢剛出事的那段時間,恒遠伯夫人還來得勤快,可襲爵的聖旨一直冇下,他們家的態度又變得如何呢?今日是老身出了這個頭,他們有所顧慮還願意繼續探這麼親事,但如此趨炎附勢的人家,你當真放心將禾兒嫁過去?”宋琦瑤沉聲說著,眼中透著深思熟慮。
秦氏愣愣地聽著,心頭不由得湧起一陣憂慮。她知道老夫人說的冇錯,恒遠伯府的態度如此善變,實在難以讓人放心。宋琦瑤接著說道:“再說今日之事,我們也算是徹底將恒遠伯府得罪了,你覺得他們心中真能不生一絲怨懟?有這麼個心中厭惡自己的婆婆,日後禾兒真嫁過去日子能好過?”
秦氏歎了口氣,對於老夫人的擔憂她也無法否認。但她還是試圖解釋道:“安成總會承爵的,到時候他們不敢...”
宋琦瑤搖了搖頭,露出一絲淡然:“老身知曉,你想說禾兒有兄弟在,安成那孩子不會不管禾兒的!但你最為一家主母難道不知,內院裡的彎彎繞繞,隻要恒遠伯夫人想,多的是讓禾兒有苦說不出的辦法!”
秦氏沉默了,顯然也明白了這一點.
“再則,你看看今日吳思通的那副樣子,是鐵了心不想娶禾兒。”宋琦瑤繼續循循善誘。
說到這裡秦氏的唇又動了動,宋琦瑤打斷道:“老身知道,你知道禾兒的好,她心地善良,不像外麵傳言的那般不講道理、刁蠻任性,但吳思通就算娶了禾兒,會願意耐心與禾兒相處嗎?你願意用禾兒的一生去賭嗎?”
房間內的燭火映照著老夫人和秦氏兩位主母的臉龐,兩人的神色各不相同,卻都在為江月禾的未來擔憂著。
二人相對沉默的時候,站在宋琦瑤身旁的江月禾緩緩走到秦氏麵前,“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