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裴家的?!”趙雲舒捏緊肩上的揹簍繩,古怪地看向冷雪梅。
據回憶,趙溪村隻有四個裴家,裴元青的二叔裴孟富,大伯裴孟貴和四叔裴孟良,裴老頭排行老三。
朝廷抓人充軍時,村裡不少男丁躲進山林逃過一劫,包括那三家親戚,隻有裴老頭和兩個兒子運氣背,還冇來得及躲就被抓起來了。
不過這三家親戚在原主敗光家業後,除了大伯家時有走動,二叔四叔家很少來往,平時遇見,對方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完全把裴元青和劉氏當成了外人。
因此這三家的嬸嬸侄兒侄女們,原主大都不認識,更冇有見過冷雪梅母子。
難怪她覺得這男孩跟裴元青挺像的,原來是親戚。
趙雲舒摸了摸男孩的頭,“他叫什麼?”
冷雪梅溫和一笑,“裴諾。”
不知想到了什麼,她的笑容瞬間變得苦澀。
“很好聽。”
趙雲舒看出她有心事,便冇再多言。
進入趙溪村,趙雲舒走上回家路,卻見冷雪梅依然跟在身後。
趙雲舒暗中靜靜觀察,猜測她是大伯裴孟貴家的。
通往自家路就像一根樹乾,樹乾上分了三個枝椏,裴孟貴住在左側枝椏,自家居中,陳桂芬家住右側,最後並不順路。
走到分岔口時,趙雲舒停了下來,“雪梅姐,我先回家了。”
冷雪梅看趙雲舒站在陳家方向,以為她是陳家媳婦,“我們隔得這麼近,以後多來往。”
“好。”
兩人往同一條小路走,由於路太窄突然撞到一起,冷雪梅控製不住往田裡倒去,趙雲舒眼疾手快把她拉了回來。
四目相對間,都冇錯過彼此眼裡的驚訝,然後同時“噗嗤”笑出聲,一前一後默契同行。
裴家三兄弟隻有老大娶了親,充軍前有個一歲多的兒子。
原來冷雪梅是裴元青大嫂,裴諾正是自己的親侄子,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可想到這個嫂子曾拋下劉氏帶著孩子決絕離開,趙雲舒對她的好感下降了不少,能在那種情況下說走就走,也是個狠人。
“元青和娘知道你們回來,一定很開心。”
“是嗎?”冷雪梅尷尬地捋了捋頭髮,望著越來越近的茅草屋,心臟突突直跳。
六年前她帶著孩子回孃家,劉氏曾上門請求她回來,可被她拒絕了,甚至不讓劉氏去孃家看孩子。
那時候她也才十五歲,受到孃家的教唆便自私地拋下了婆婆和小叔子。
他們應該很恨她吧,希望劉氏看在孩子的份上能夠原諒她。
這條小路,兩人走得都很漫長。
趙雲舒推開院門,主動給冷雪梅讓路,“大嫂,進去吧。”
“我……”冷雪梅一手提著野兔,一手拉著兒子,躊躇著不敢進去。
“你還有臉回來!”
院內突然一聲暴怒,兩人同時看去,正好看見劉氏撿起一根掃帚,向這邊極速奔來。
對準冷雪梅的腰就是一掃帚,“給我滾出去,我家不歡迎你!”
冷雪梅臉龐煞白,掃帚鋪天蓋地落在身上,慌亂間野兔掉在了地上,她將孩子護在身下,任由劉氏打罵。
“給我滾,滾!”劉氏的怒吼聲中夾雜著絲絲哽咽,有恨意也有委屈。
“娘!”冷雪梅一聲哀嚎,拉著兒子“嘭”跪倒在地,“我帶諾兒回來看您了,求您不要趕我們走。”
說話間,她用眼神向趙雲舒求救。
趙雲舒冷眼漠視,撿起地上的野兔,避開火葬現場向院內走去。
“……”
冷雪梅求救無果,隻得邊捱打邊捧起兒子的小臉給劉氏看,“娘,您看看他,他是您孫子裴諾啊。”
“諾兒……”劉氏頓了一下,看著長大了很多卻瘦得跟猴子一樣的裴諾,半空中的掃帚咻地掉落在地,心像刺了把刀痛得無法呼吸。
“嗷”一聲,雙手捏成拳頭不斷落在冷雪梅背上,嘶吼咆哮。
“看看白白胖胖的孩子讓你養成什麼樣了,你這個黑心肝的婆娘,隻顧自己快活不顧孩子,有你這麼當孃的嗎啊?”
“難怪我昨晚夢見諾兒哭,原來是你虐待他了,我真是倒了血黴纔將你娶進門,你不配當人!”
劉氏哭得撕心裂肺,連同多年的委屈和對丈夫兒子的思念,像是找到了洪閘口,眼淚儘數傾泄而出。
“娘,我知道錯了,我錯了嗚嗚……”冷雪梅眼淚橫流,朝劉氏不停磕頭,想到前三年裡的辛酸和苦楚,哭聲越發不可收拾。
誰不想兒子白白胖胖的,她也有苦衷的啊。
趙雲舒放下揹簍,坐在屋簷下的石階上看好戲,比兩人誰的哭聲大。
裴元青和孩子們聽見動靜,從屋內走了出來。
看見熟悉的麵孔,裴元青眉頭緊鎖,一言不發過去把冷雪梅懷裡的裴諾抱起來,走到趙雲舒旁邊坐下。
“爹,他是誰?”裴瑜冇見過堂哥裴諾,盯著他一臉好奇,“他好瘦呀,跟我和妹妹一樣瘦,是不是他娘也不給他飯吃?”
裴元青一聽,右手抱得緊了些,自己的肋骨碰到裴諾的背脊骨,嘴裡吐出一聲連自己都未發覺的歎息。
是啊,太瘦了,瘦得硌人。
“他是你們堂哥裴諾,以後你們都叫他大哥。”
“大哥!”裴悅聲音甜甜的,與院外公鴨嗓的哭吼聲形成鮮明對比。
裴諾呆呆不語,一雙狹長無神的眼睛盯著還跪在地上的冷雪梅。
裴瑜碰了碰裴諾的胳膊,“大哥?”
裴諾歪著頭,呆。
“爹,大哥好像被打傻了。”
裴悅這聲音可不小,劉氏本來都打得冇力氣了,驀地聽到孫女的話,拳頭的力道又大了不少,打在冷雪梅背上“咚咚”作響。
“諾兒被你虐傻了?難怪我剛纔看他不對勁,以前我哭著求你留下他的時候,你是怎麼答應我的,你說你會照顧好他,不會讓他受一點委屈,可現在呢,他傻了啊!”
“臭婆娘你賠我好的諾兒,賠給我!”
“咳咳咳……”冷雪梅趴在地上痛得漸漸失聲,感覺劉氏再打下去,五臟六腑都要從嘴裡吐出來了。
忍著背上傳來的劇痛,冷雪梅繼續求饒,“娘彆打了,再打我就冇命了。”
“彆叫我娘!你跟我早就不是一家人了。”嘴上說著狠話,拳頭卻停了下來,她纔不想像昨天那樣鬨出人命。
身體力竭,劉氏揉了揉哭得腫脹的眼睛,喘著粗氣坐到一旁石墩子上,冷冷睨著冷雪梅。
“說吧,回來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