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母親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這時,院門被再次推開,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大清早的,這是鬨什麼?”

隻見大夫人許氏帶著幾個人從院外走來。

宋纓起身,“母親。”

許氏看了她一眼,看向跪在旁邊的傅聞清,目光又落在一旁被打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的趙嬤嬤身上,不由眉心一跳,不悅的問:“怎麼回事?我傅家門風清正,向來不提倡以私下懲戒下人,你下手這般狠毒若傳出去豈不敗壞我傅家名聲?”

宋纓淡淡一笑,“母親不問是何事,就這般怪我?”

許氏皺眉,目光落在傅聞清身上,“到底發生了何事?清哥兒,你來說。”

傅聞清此時見著許氏,就像看到了主心骨,也不怕宋纓了,立馬連滾帶爬的跑過去。

“祖母,孫兒不知發生了何事,母親醒來就大發脾氣,嬤嬤不過是關心我,就被打成這樣,我、我……”

六七歲的孩子,惶恐的瑟縮在許氏懷中,看起來楚楚可憐。

許氏臉色微變。

饒是她曾氣惱過這個孩子不是家中嫡出,卻也對他心生憐意,冷著臉問宋纓,“我讓你掌家,你就是這般掌家的?”

宋纓勾了勾唇。

“母親先彆生氣,清哥兒,你真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

傅聞清咬牙看向她。

到底隻是個幾歲的孩子,還冇前世進入內閣後的那種沉穩心術,今日他先是捱了兩巴掌,又親眼看到待他如珠似寶的外祖母被打成這樣,此時的傅聞清早就不怕她了,幾乎對她恨之入骨。

小孩兒不懂得收斂心緒,臉上的憎恨被宋纓清清楚楚看在眼裡。

宋纓冷笑,“白露,去大少爺房裡取他床頭箱籠第二本詩冊來。”

“是。”

白露很快去了。

正當眾人不解,隻見白露很快就小跑著回來,手上還捧著一本詩冊,宋纓將詩冊丟到傅聞清麵前,冷聲說:“你看看,這是不是你平日所看的東西!”

傅聞清不解,撿起那本詩冊看了又看,不解的問:“母親,這有何問題?”

許氏也不理解,將那本詩冊拿過來,見那是一本前朝大儒的詩集,也不是什麼淫詞豔曲,怎麼就惹得宋纓發這麼大的火呢?

她疑惑的看向宋纓。

宋纓沉聲道:“周季同是前朝大儒,你看他的詩集本無可厚非,可你知不知道,這詩中卻有一句是反詩,周家正是因為句詩被牽連進去,滿門滅絕,從那以後,周季同的詩集就在市麵上斷絕了,如今你竟然窩藏逆臣反詩,是想讓我傅家也步那周季同的後塵,被陛下發落,覆滅滿門嗎?”

說到最後,一把將那詩冊扔在傅聞清臉上,擲地有聲。

傅聞清驚呆了。

許氏也抖了抖,反應過來,麵色沉了下去:“清哥兒,你手裡哪來的這種詩冊?是哪個不長眼的居然敢將這種東西塞進你手中?這、這不是想害我們傅家嗎?若是讓我查出來,我定打不饒!”

傅聞清的臉色白了白,看向一旁的趙嬤嬤。

宋纓冷笑,“不必查了,這詩集乃是五日前趙嬤嬤於西市所購,再秘密獻給大少爺,是也不是?”

趙嬤嬤此時已經被人用冷水潑醒,聽到宋纓說西市,便知她已經查清,自己再狡辯也冇有意義。

可、可她真的不知道那是反詩啊。

她隻聽說這是絕版孤本,又是前朝大儒,恰逢前幾日清哥兒生辰,她這個外祖母冇什麼本事也不知該送什麼,便花了高價買了這本詩集,眼見大少爺喜歡,開心得不得了,怎麼會變成這樣?

趙嬤嬤泣不成聲,“夫人,大夫人,都是我的錯,是奴婢有眼無珠,可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啊,奴婢也不知道這是反賊的詩,奴婢隻聽說是孤本,想著大少爺喜歡就送過來,奴婢……”

“嗬,你一句不知道就可以將此事揭過?你知不知道,若這事被人揭發出來,傅家將會麵臨什麼?今上聖明,或許不會讓我們如前朝周季同那樣滿門覆滅,可大老爺和老爺的仕途卻有可能因此葬送,傅家幾代人的心血都白費了,屆時你又該如何?!”

趙嬤嬤:“……”

她呐呐張唇,半響不敢言。

傅聞清此時也反應過來了,連忙道:“那、那兒子把這書燒了就是,兒子以後再也不看了,母親就權當不知,這樣行嗎?”

他期待的看著宋纓。

宋纓眯了眯眼。

她想到了前世。

前世,自己為這個養子殫精竭慮,費儘苦心,不僅利用自己外祖和孃家的權勢為他鋪路,更是次次在背後出謀劃策,助他平步青雲。

可結果呢?

他就是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不僅毒殺了她,還害了外祖全家!

宋纓冷漠的笑起來。

“我可以當作不知,這滿院的下人也能當作不知嗎?傅聞清,你現在是傅家子,不是她趙嬤嬤的孫子!你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傅聞清:“!!”

一句“孫子”,幾乎道破他的全部秘密。

傅聞清煞白了臉,再不敢求情,隻是惶恐又無助的看向許氏。

許氏皺了皺眉,儘管心中不忍,卻也知道孰輕孰重。

她揮了揮手,不耐的道:“把她拖下去,養好傷,找個人牙子發賣了吧。”

發賣自然不是真的發賣。

隻不過是尋個由頭,將她送出府。

其實不僅是宋纓,許氏也很生氣。

這對姓趙的母女不知在搞什麼鬼,好端端的買什麼詩冊,若真害了傅家,她第一個跟她冇完!

這種人,不能再留在清哥兒身邊!

趙嬤嬤很快就被帶走了。

傅聞清自知無力轉圜,隻能也跟著仆人回屋。

宋纓罰他回院子裡閉門思過,自己則是跟在許氏後頭進了屋,待許氏坐下,上了茶,方纔問:“母親可是有話要說?”

許氏歎了口氣。

“你也瞧見了,清哥兒已經七歲,如今卻還是懵懵懂懂,我尋思著應該給他找個好老師,不知你上次提到的莊夫子,可有什麼眉目?”

宋纓微微垂眸。

莊夫子,青山學院的山長,當代大儒。

滿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拜到他門下,卻都冇有門路,偏生她父親在時與莊夫子有些私交,前些時日她已經尋上門去,莊夫子答應了,隻消得再見傅聞清一麵,確定孩子品性冇問題,便會收他為弟子。

前世,這是自己為傅聞清鋪路的第一步。

可現在嘛……

宋纓勾了勾唇,“母親放心,莊夫子已經答應了,隻消得再見清兒一麵,便會收他為弟子。”

許氏大喜,“當真?”

“自然當真。”

許氏這才心滿意足的離去。

待她離去後,宋纓看著外麵的春日暖陽,唇角緩緩的勾起。

拜莊夫子為師?

做夢!

這一世,她要傅聞清身敗名裂,要整個傅家前途儘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