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柳明安燒了一大鍋熱水,又兌好了涼水,裝在木盆裡端了出來。
“三叔婆,麻煩你了。”柳明安將溫水放在床邊的板凳上,說完這句,自己轉身出去了。
三叔婆看著薑凝,笑眯眯地說道:“丫頭,我先給你擦擦身子換身衣服吧。”
說完,三叔婆拿起帕子沾了溫水,先是小心地避開了薑凝臉上的烙疤,給她擦了臉,擦了脖子,然後避開身上的鞭痕又給她擦了身子。老人動作細緻輕柔,將薑凝身體擦乾淨後,拿起帶來的衣服,幫她把那身破爛臟汙的血衣換下。
“這是我家大姑娘出嫁前的舊衣裳,剩了兩套,丫頭彆嫌棄啊。”老人和顏悅色地說道。
“不會。”薑凝儘量緩和了語氣說道,雖然聽起來還是冷冰冰的。她現在的處境,有什麼資格挑三揀四。
換好衣服,三叔婆端著木盆去屋外倒掉,而後去廚房重新端了一盆過來。
“給你洗洗頭髮,然後再梳個頭就好了。”
三叔婆說著,把薑凝搬到她腿上,讓她的頭懸空在木盆上方,一瓢溫水澆到頭上,打濕她頭髮,然後三叔婆拿著一個皂角往她頭髮上抹。等洗完了頭,三叔婆拿起一條乾帕子,一點點把她頭髮擦乾後,用梳子將她長頭髮梳順,然後給她編了個發。
“好了,這下乾乾淨淨了。”老人笑著起身,捶了捶自己肩膀。
“多謝三叔婆。”薑凝認真道謝。
三叔婆擺擺手:“哎,是明安那小子找我幫忙,反正老婆子閒著也是閒著的,有點事做正好,說什麼謝啊。”
薑凝看著老人端起木盆走到門外,“嘩啦”一聲倒水聲後,傳來了她和柳明安的交談聲。
“明安啊,那丫頭我收拾妥當了。唉喲,那一身的傷啊,看著都疼……”
“麻煩三叔婆了。她的傷我待會兒請孫大夫來看看。”
“哎,不是我說,你還真打算把她醫好了當媳婦兒嗎?”
薑凝聽見這個問題,眼珠子動了動。
“冇這個打算,我隻是看她可憐,一時發了善心。”
“我猜也是。老婆子我看著你長大的,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啊,這姑娘看著不像是普通人,說不定是什麼大小姐落了難。你花三兩銀子把她買下來照顧,也算仁至義儘了,犯不著為她一個陌生人把家底都掏空,你以後還要娶媳婦,說不定還要進京趕考,這些都要花錢呐!”
柳明安冇有說話,薑凝又聽見三叔婆道:“不如這樣,等她皮肉傷養好了,你就把她送到鎮上的善堂去吧。現在村裡都知道你買了個女人,時間久了難免風言風語,以後媒人怎麼給你說媳婦啊……”
腳步聲遠去,薑凝不知道柳明安怎麼回答的,但那個三叔婆說的確實是句句在理,她現在就是個累贅。
薑凝有些疲倦的閉上了眼,是不是因為上一世她殺戮太多,所以重活一世才成了個隻能躺在床上苟且度日的廢人嗎?這是報應嗎?
不一會兒,柳明安回來了,看著換了衣服梳了頭的薑凝,衝她笑了笑。
“善堂是什麼地方?”薑凝盯著他眼睛問道。
柳明安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冇想到她聽到了。
“善堂是縣衙門修的一個大院子,在鎮上一隅,專門照顧一些無兒無女不能自理的老人,生了重病冇親人的人,以及一些被遺棄的嬰孩,安排了人手給他們做飯洗衣,以及死後安葬。”柳明安認真解釋道。
薑凝懂了,類似於現代的收容所,收容弱勢群體的。但在科技網絡資訊發達的現代,很多收容所都爆出過護工打人,領導侵吞慈善款的事,甚至她還殺過一個暗中賣器官的收容所所長。那麼在這個通訊技術都匱乏的時代,這個善堂裡藏著多少見不得人的東西呢?
薑凝不想賭,她不能去善堂,她現在太弱了,隨便一個手腳健全的人都能置她於死地。這個柳明安心善,待在他身邊可以保證性命無憂,隻要還活著,一切都會迎來轉機。
“你要送我去善堂嗎?”薑凝又問,若柳明安答是,她得好好想想辦法裝可憐留下來才行。
幸好,柳明安搖了搖頭,對她說道:“薑凝姑娘,你隻管安心養傷就好,我先去做飯,下午再去給你請個大夫。”
薑凝放下心來,看柳明安越發順眼,連他餵給她的苦菜粥都覺得不那麼難吃了。
三叔婆離開柳明安家,往自己家走去,剛走過一個拐角,就看到何依依站在樹下,捏著自己的衣角來回走動。
“是依依啊,怎麼在這裡?該不是專程來等老婆子的吧?”三叔婆笑眯眯地問道。
她在荷花村生活了一輩子,村裡這些人事多多少少都知道點,這個何依依看上了柳明安,現在多半是專門過來問情況的。
“三叔婆!”何依依聽到問話,脆生生喊了一聲,臉蛋圓圓的,眉眼彎彎,嬌俏可愛。
“哎!彆叫那麼大聲,老婆子耳朵靈著咧!”三叔婆打趣了一句,問道:“是不是想問明安的事呐?”
“哎呀,三叔婆!”少女有些羞,微微紅了臉。
三叔婆看小丫頭這害羞模樣冇忍住笑了起來:“哈哈哈,老婆子不逗你了,想問什麼就問吧。”
何依依靠近她,挽上她胳膊,一邊攙扶著她往家裡走,一邊小聲問道:“三叔婆,明安哥真的買了個女人回家嗎?”
“是真的。”
“那……那個女人真的斷了手腳還毀了容嗎?”
“嗯,躺在床上一動都不能動,那張臉,唉!”三叔婆想到薑凝的臉,重重歎了口氣。
“那他買她乾嘛呀?”
“你還不瞭解明安嗎?他心好,看那女的可憐,心一軟就帶回家了,還要花錢給她找大夫呢,說是治好了就讓她離開,也不知道圖個啥。”
何依依開心地笑起來:“明安哥就是這樣的人,愛做好事,熱心腸。”不過緊接著又眉頭皺起,憂心忡忡地問道:“三叔婆,他們孤男寡女朝夕相處,你說會不會日久生情啊?”
“我覺得不會”,三叔婆想起薑凝那雙冇有溫度的眸子,對何依依道:“那丫頭冷得像塊冰一樣,又毀了容,你可是咱荷花村一隻花呢,明安又不是傻子,你隻管放心。”
何依依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偷偷笑了,轉念又想到另一個問題:“可是我娘……”
三叔婆不等她說完就接話:“哎,你娘現在瞧不上明安,是因為他父母雙亡,家境貧寒。但我看明安是個有福氣的孩子,肯定能考上秀才,再考個舉人,到時候你們就門當戶對了,你娘還會不同意嗎?”
談話間二人到了三叔婆家門口,三叔婆的話叫何依依吃了顆定心丸,高高興興跟她道了彆,自己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