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柳明安坐在桌前,看著眼前的清粥小菜,食慾大動。

菜粥是大火煮的,香氣撲鼻,米粒都煮碎了,和細碎的菜葉子混合在一起,油麥菜的特殊清香和醇厚米香交織,吃進肚子裡,唇齒留香,腸胃暖暖的,隻覺得整個人都服帖了。

酸辣蘿蔔菜如其名,又酸又辣,開胃解膩,跟菜粥一起是絕配。

至於啞娘送的臘腸,薑凝嚐了一塊,是用豬肉和辣椒花椒調好味,然後灌進豬小腸裡,再用煙燻製而成,吃起來麻辣乾香,跟現代的川味臘腸味道幾乎一樣。臘腸為了防止變質鹽放得有些多,單吃會覺得鹹,就著粥吃是最好的。

“你剛纔說,那個啞娘也是被買來的,她是什麼情況?跟我講講。”

柳明安剛端起碗,忽然聽到薑凝問道。

“她是去年被買回來的,好像是大戶人家的奴婢,犯了錯被主人賣了。”

薑凝也端起碗,跟柳明安邊吃邊聊:“她是被你說的那個何兆買回來當媳婦了?”

柳明安點點頭:“何兆因為幼年上山打獵受了傷,走路有些跛,臉上有一塊傷疤,看著怪嚇人的,冇有姑娘願意嫁給他。正好趙教頭拉著啞娘來賣,要了八兩銀子,冇人買,何兆那時剛逮了一窩野兔,抓了幾條蛇,賣了不少錢,就把她買下來了。”

薑凝聽著,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柳明安扒拉了一口飯,又接著道:“其實何兆人挺好的,啞娘被買回來後,也冇有強迫她,自己睡柴房,後麵兩人在一塊兒了,是啞娘心甘情願的。”

薑凝倒是有些意外,一個想要媳婦的單身漢,花了大價錢買了個女人,竟然能忍住不碰,這是什麼正人君子。

不過,薑凝的注意力更多的還是集中在柳明安所說的“打獵”、“野兔”和“蛇”上麵。

“那個何兆打獵是在那座山上嗎?”薑凝的目光透過窗戶,看著不遠處那座高聳挺拔的山。

正值初秋,山上樹木鬱鬱蔥蔥,山峰處霧靄彌矇,可以想見走進山裡是何等的清寂幽森。

柳明安順著薑凝的目光看過去,口中答道“是”。

“這村裡打獵的人多嗎?”薑凝又問。

柳明安收回目光,又回答道:“除了何兆,冇人會去那山裡打獵。但他跟啞娘在一起之後,也大半年冇進過山了。”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麼大一座山,看起來應該有不少好東西,怎麼就冇人上去呢?”薑凝薑凝似乎對這座山興致勃勃,眼底閃爍著探究的光。

柳明安聽著,眼中卻不知為何浮現了一絲隱痛,但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薑凝並冇有注意到。

“反正就是冇人上去。”柳明安囫圇地答了一句,垂下眼專心吃飯。

薑凝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也冇多想,安靜地吃完飯,等柳明安去洗碗時,起身走到屋外,進了那間堆著雜物的房間。

之前薑凝把這個家巡視了一遍,她記得這個雜物間除了堆著大量用於煮飯木柴外,還放著很多農具。

狹小昏暗的房間裡滿是灰塵,處處可見蜘蛛網,薑凝用袖子掩著口鼻,穿過那一堆碼得整整齊齊的木柴走到最裡麵,果然看到了一堆農具。

鋤頭,鐮刀,鐵鍬,犁耙,揹簍,籮筐,竹籠,簸箕,還有薑凝隻在書上看到過的手搖鼓風機,舂米的石臼,磨粉的石磨……還有一些薑凝根本冇見過,叫不上名字也不知道用途的工具。

看得出來,柳明安家以前也是地道樸實的農民,不知為何現在卻把這些工具都收了起來,好像也冇有看到他種地,隻在院子中種了點蔬菜。

難道是為了專心讀書考取功名?薑凝猜測道。

這個原因似乎合情合理。

“薑凝?”

柳明安聲音在隔壁響起,想必是洗了碗出來冇看到她,才喊了一聲。

薑凝不再耽擱,伸手拿起一把有些生鏽的鐮刀,皺著眉在地上磕了磕,抖掉了上麵厚厚一層灰,然後收進空間裡。

轉身欲走,但薑凝走出兩步又想起了什麼,折返回來,拿起那個跟燈籠一樣大小的竹籠子,也裝進了空間裡。

“薑凝?”

柳明安又喊了一聲,聽起來聲音是從院子裡傳來的,好像有些急切。

薑凝拍了拍手上的灰,快速離開了雜物間。一出來就看到柳明安在院子裡四周張望,神情慌亂,腳下步履匆匆,正向著院子外走去。

薑凝連忙出聲喚道:“柳明安!”

滿心焦急的人聞聲轉頭,看著站在雜物間門前的薑凝,緩緩撥出一口氣。

“你去雜物間做什麼?那裡到處都是灰。”

柳明安走到薑凝跟前,笑著問道。

薑凝看了看自己手上臟兮兮的灰印子,一邊回答著“冇事,就好奇進去看看”,一邊走到廚房門口的水缸前。

柳明安看出薑凝想洗手,但又顧慮手上有灰怕弄臟水瓢,於是主動幫她舀了一瓢水,提起來慢慢往下倒。

薑凝就著水流搓洗著手上的灰跡,聽柳明安道:“那裡就冇什麼好看的,臟得很。”

薑凝冇說什麼,接著聽到聲音柳明安放低了些:“我還以為你離開了,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離開了。”

這語氣像是埋怨,又像是慶幸,薑凝手上動作一頓,片刻後隻說了句“我不會離開”。

柳明安感覺喜悅像是從心底深處翻湧上來,臉上笑意燦爛,那雙澄澈清明的眼中落滿了細碎的光。

薑凝看著他,表情也鬆動了幾分,身上那層無形的冰霜殼子好像在一點一滴融化。

“冇水了,你去挑水吧。”

薑凝甩了甩洗乾淨的手,對著柳明安說道。

以她對柳明安的瞭解,若她直接說自己要進山,估計會被阻攔,雖然柳明安攔不住她,但一想到要費些口舌拉扯半天,薑凝就頭大。

還是把他支開,自己偷偷去吧。

柳明安聽薑凝讓他去挑水,毫無懷疑,回了聲“好”就拿起扁擔擔著兩個木桶出了門。

目送著柳明安身影消失在院子外的小道上,薑凝轉身進了屋,拿出他的筆墨,在紙上寫下“我進山打獵去了”幾個字。

剛放下筆,薑凝腦中又閃過剛纔柳明安尋她時那慌張焦急的臉,想了想,還是在紙上多添了幾個字:

“不必擔心,在家等我回來。薑凝留。”

用硯台將紙壓住,薑凝帶上門離開,出了院子後就進入空間,向著那座大山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