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人家掃到了,知暖並冇在意,人走後她抬頭,才發現來人是侯府世子。

永安侯爺姓秦,這位世子年將及冠,是位品貌雙全的優質郎君,知暖因常在侯府出入,與他也打過幾回照麵。

但也僅僅隻是打過照麵罷了。

身份有彆,知暖冇和他說過一句話。

按理,侯府世子隨行,席上也應分男女,這也不麻煩,搬張屏風隔開了另設個席位即可。

但是知暖上去後,侯夫人說:“都是一家子姐妹,不用單獨給他設席。”

行吧,金主優先,一切都聽金主的。

吩咐上菜,等待菜上來的間隙知暖給門口的小廝使了個眼色,很快,說書先生上場。

響板一敲,常來的客人即知這是有故事開講了。

樓內瞬即安靜了一個度。便是屋內嘰嘰喳喳說小話的小娘子們也都停了嘴,做出傾聽的神色來。

知暖趁機給兩位夫人上了茶,柔聲說:“夫人和娘子們來得倒巧,今日有新故事聽哩。”

坐在靠樓下舞台的一位小娘子正掀了簾子往下麵瞧,聞言立即轉過身來,雀躍道:“真的嗎?是個什麼樣的故事?可好聽?”

知暖含笑行禮,回說:“好不好聽自是見人見智,娘子且容我賣點小關子,故事好不好聽,還請娘子聽後來告訴我,若是覺得不好聽,我就罰說書先生再寫十個新的,下回單說給娘子和你的姐妹們聽。”

“呀,這個好。”小娘子的姐妹們立即樂了,還支招,“四妹妹好聽也記得說不好聽,這樣我們就有十個新故事聽啦。”

小娘子們鬨作一團,侯夫人便取笑說:“虧了吧?許諾許早了。”

瞅見另一位夫人碗底已空,知暖給她倒了茶,笑著說:“無所謂,小店鄙陋,若能因此招得小娘子們日日到訪,倒是榮幸了。”

話說得恬淡大氣,小娘子們很是開心,連侯府那位世子都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

氣氛正愉悅著,新故事開講了。

這房間位置好,在舞台的正對麵,知暖當時設計的時候,借用了點現代的迴音傳播理論,加上說書人聲音也亮,聽著倒是十分清晰。

因為這個故事和自己的前程有關,知暖很關心侯夫人的反應,卻見後者似乎有點心不在焉,聽冇多久,就悄悄拍了拍知暖的手。

這是要更衣的表示,雖然很想按著人讓她將故事聽下去,理智為上,知暖還是側身領著人往淨房去。

淨房在樓下後院,仍從原先上來的外樓梯下去。兩人出來還冇走多遠,侯夫人打眼一瞧,立即喜盈盈地跟樓下打招呼:“哎呀,是阿玉,你也到這裡來吃飯麼?”

兩邊廂見著,分外熱情,知暖打眼一瞧,見是位穿著華美的貴夫人,帶著一高一矮兩位小娘子。

那倆小娘子哪怕頭戴帷帽,也依然看得出身形曼妙,風姿綽約。

那位叫阿玉的貴夫人看到永安侯夫人,自也是驚喜萬分。

此時店內已是座無虛席,迎客的小廝也正跟她解釋此事。永安侯夫人聽聞後,當即說:“這有何難?我家在樓上定有席位,阿玉若不嫌棄,不若帶著孩子們上來歇歇腳。”

邀了人,更衣也不更了,下去牽著人的手就往樓上領。

知暖覺得有點怪,開始還冇反應過來,後來無意中見著高個那女孩帷帽下紅了半邊的臉,又想到樓上唯一的侯府世子才反應過來——

啊這,是擱這相親來了吧?

果然,上樓後,雙方見禮,新來的高個女孩舉止間雖還大方,但取下帷帽後一張俏臉已然紅透。

侯府那位世子倒是挺鎮定,自如地行禮後,自去了屏風後新設的席位。

此後,侯夫人與另外兩位夫人交談熱絡,新故事講的什麼,怕是一點也冇在意。

知暖候在一旁,不由苦笑。

時也命也,可能她運氣就這樣吧。

實在不行,也隻有後麵尋機會直白相求了。

心裡下了這決定,不意席將散時竟峯迴路轉。

說來還是故事起了作用。新故事是蘇杭在知道周家打算後現編的,講的是某地某府有一女孩,幼時被送養至一人家,那家夫妻無兒無女,開始時待女孩很好,冇幾年,妻子意外有孕,竟生下了兒子,自此女孩的苦難就開始了。

被打被罵都是輕的,被餓肚子也是經常,十六歲的時候,女孩被路過的貴人看中,要買她去做妾。

貴人出身清貴,長的也算一表人才,唯一不好是家中已有正頭娘子,且那娘子頗為善妒,表麵親切慈和,背地裡則虐害了不少小妾丫鬟。

女孩不想做妾,她聰明能乾,平素靠做繡活賺錢,因為繡活做的好,因此也認識了一兩個貴夫人。

知道自己要被賣掉後,女孩求其中一個貴夫人幫她,卻不想貴夫人覺得,以她出身,能嫁入富貴人家做妾是好出路,非但不幫,還力勸她要“賢良淑德,聽夫人話,其他小妾之所以被罰,是因為她們狐媚惑主,不敬主子。”

女孩最終被賣,她也聽那位夫人的話,進府後乖巧聽話,事事以主子為先,但她最後還是被原配所不容,進而被郎主厭棄。

打了半死後,女孩被丟去了亂葬崗。

當然,故事到這裡冇有結束,被丟到亂葬崗的女孩另有奇遇,至於奇遇是什麼,那就是“若想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這故事讓看多了小說和劇的現代人來聽自不稀奇,但放在這時候,加上說書先生又會講,原本不太稀奇的前傳也讓他說得蕩氣迴腸,以致眾人唏噓不已。

知暖侍立在一旁,心裡毫無波瀾。原以為今日就要無功而返,不料侯府的一位小娘子,臨要走時忽然膩到侯夫人身邊,嬌滴滴地問:“阿孃,若您是方纔故事裡那位娘子求助的貴夫人,您會幫她嗎?”

永安侯夫人睨了女兒一眼,嗔道:“怎的,一個故事罷了,你還真上心了?”

小娘子搖了搖她的手,撒嬌:“阿孃~”

其他小娘子也麵露好奇。

侯夫人見狀,覺得跟小輩們說說也無妨,便道:“若是我,我自然也不會幫。”

“為什麼?”這下是幾個小娘子同聲問。

侯夫人的聲音很悲憫,也很冷靜,她摸了摸女兒的頭,近乎冷酷地說:“世上哪有那麼多奇遇?她身份低微,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又生得貌美便是罪,她不願為妾,也不想當奴就更是罪上加罪,即便那位夫人真幫她離開了那家人,她又能往哪裡去?最後落得的結局怕是比死在亂葬崗更不堪。”

這世上,多的是讓女孩子們生不如死的地方,與之相比,死反倒是不那麼可怕了。

其他兩位夫人儘皆附和。

知暖……如墜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