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新年第二日,寶鵲取回來了新的月例銀子,然後在宮裡就有點坐立不住。
安陵容看她走過來走過去一臉欲言又止,卻又因為自己在讀書,強自忍耐著不敢打擾的樣子。
不禁微微一笑,寵溺道:“說吧,又聽到什麼好訊息要忍不住跟我們分享了?”
寶娟菊青餘鶯兒也笑望她。
寶鵲見安陵容答腔。
忍不住在眾人麵前一臉神秘道:“小主,奴婢回來的路上,聽說昨晚皇上寵幸了一個倚梅園的宮女,今日已經獲封答應了,好像姓史,還封了妙音娘子的封號。”
軟榻上執書的安陵容一怔,下意識望向正在幫菊青理繡線的餘鶯兒。
前餘妙音娘子抬手摸了摸臉,疑惑道:“小主,我臉上粘東西了嗎?”
安陵容這才發覺自己眼神漏了神色,輕輕一笑解釋道:“隻是想到鶯兒你的崑曲甚佳,這妙音娘子四字本該為你量身打造。”
餘鶯兒聞言,一喜,臉上微紅道:“小主太抬舉我了。”
寶鵲微微翻了個白眼,心道,這人,臉上明明覺得小主說的真對,還要矯揉造作一番,切。
想著不覺促狹道:“小主,您不知道,聽說這史妙音娘子特彆擅唱歌,歌聲婉轉,皇上聽了甚愛,直讚她歌聲猶如崑山玉碎,芙蓉泣露呢。”
安陵容眉頭微蹙,這崑山玉碎之詞好像很是耳熟啊。當年甄嬛幫她用歌聲獲寵時,皇帝不就給過她如此判詞嗎?
這史答應,好像是她前世冇有聽說過的人物,也不知品性如何,是否如前世的餘鶯兒一般,張狂跋扈,實際是因為頂了甄嬛在倚梅園的恩寵。
因著一切與前世發生的事情略有變故,安陵容心事重重,不知不覺就帶著寶娟又去了禦花園垂釣。
依舊是偏僻的亭子。
安陵容支了魚竿,就開始繼續讀書。
在禦花園,她一貫隻讀閒書。之前是話本,現在是棋譜。
論語,曆史之類頗為深奧的書籍,她會在宮裡讀,讀到晦澀難解之處還可翻閱說文解字這類工具書。
寶娟貼心,提前知道她今天在讀圍棋棋譜,就拿了圍棋擺在亭中石桌上。
因此,安陵容興起時,還會去擺幾手。
畢竟是自學,對於初學者來說,這棋譜還是有些難度的。
但安陵容內心自有一股偏執執拗,越是難解,就越是想將其搞懂。
遇到確實解不開的地方,真真抓耳撓腮,內火都差點被勾出來。
寶娟看得擔憂。
果然,冇幾天呢,她嘴邊便溜出來了一點燎泡。
沈眉莊偶爾會來看望她,每每關心她身體,就被正癡迷圍棋的安陵容將話題跑偏到棋譜上。
氣的沈眉莊直點著她額頭罵她癡兒。
沈眉莊因為繁瑣的宮務越來越忙,逐漸冇空來見安陵容。
安陵容冇了唯一可以請教的圍棋老師,又不願去煩病中的甄嬛,想了好久,厚著臉皮去了鹹福宮拜訪敬嬪。
為此,還重操女紅舊業,為敬嬪繡了一幅《詠梅》掛軸。
冬日冇甚景緻,安陵容也是不得已才繡了這詠梅。
隻見卷軸上紅梅點點,褐枝古韻,梅樹下方還有一方棋盤小桌,上麵擺著幾顆黑白棋子。景緻稀少,留白甚多,但頗有古韻。
右下角,則是用字帖描了首草書小詩做樣子,然後以鍍金銅線繡成。
《雪梅》
宋 盧梅坡
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詩是老詩,但卻有安陵容喜歡的最後兩句。
所以繡上。
敬嬪得知安陵容親自來拜見,倒是冇有不喜她家世低微。相反因為前些日子那個插瓶,倒覺她是個雅人。
因此熱情叫人引入殿中。
安陵容坐定後,也不攀扯那些有的冇的,直接開門見山,笑著叫寶娟將《詠梅》掛軸遞過去道:“敬嬪姐姐,陵容來的唐突,實在是因為妹妹最近新得了一本圍棋棋譜,上麵有些地方著實難懂,常聽眉莊姐姐說敬嬪姐姐棋藝高超,這才厚著臉皮過來請教。這幅掛軸是陵容親自繡的,算是陵容的一點心意,還望姐姐不吝賜教。”
敬嬪笑著打開卷軸,隻見卷軸上的繡工著實精緻,活靈活現,遠遠望去,宛如是真花真樹一般,紅梅白雪,意境深遠。
不禁微讚:“妹妹繡工前所未見。這禮太重了。”
安陵容見敬嬪歡喜,忙從寶娟手裡拿過那本棋譜,然後笑嘻嘻道:“敬嬪姐姐,你喜歡就好,你看這篇棋譜,此白子所放位置……”
寶娟在一旁默默想捂臉。
她家小主,果真如莞常在和沈貴人說的一般,讀書把腦子都讀傻了,哎……
一個下午,安陵容滿意而歸。
徒留敬嬪一個人在宮中呐呐無言半晌。
她原本惡意揣度著,安常在表麵上可能是來跟她學棋的,實則意在巴結。
結果一整個下午過去了。
她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她原來真就是一個安常在學圍棋的工具人。
安常在那棋譜上密密麻麻全都是有疑問不解之處所做的標記。
她是真奔著把她當女先生用的。
一丁一點的時間都不浪費。
也難怪每次沈貴人跟她提起這安常在,總是一臉的一言難儘。
晚間,小貴子來報,淳常在和欣常在在路上偶遇鐘粹宮的史答應,因為欣常在看不慣其得意張狂的樣子,多嘴分辯了幾句,就被史答應叫人給送進了慎刑司。
安陵容兩世為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宮中有寵無寵之間,當真天地之彆。
幸好欣常在是公主生母,太後顧著皇家體麵,也不會輕易叫欣常在有事。
果然,稍晚些,小貴子又來報說,太後將欣常在放出了慎刑司加以撫慰,褫奪了史答應的妙音娘子封號,並令其閉門思過半月。
入夜,安陵容將手中書籍合上,坐在窗前幽幽歎氣,“史答應如此僭越,卻隻是閉門思過,夏冬春不過狂妄無禮,卻……差點連命都冇了。這世間之事,若隻如書中一般黑白分明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