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幾日,皇帝不管往哪宮去散心,都能瞧見那瓶紅豔豔的梅花插瓶。
他本以為那插瓶是皇後思念長姐,特特攀折來回憶紀念長姐的,卻冇想到合宮上下竟然每個宮裡都有。
一問,方知,原來是跟莞常在一起抱病的那位安答應送的。
那梅花插瓶,頗為不俗。
一看就能知道插花者心靈手巧,是懂些瓶花知識的。
不免叫他好奇。
可對於這位安答應,他卻始終都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
搜刮一番記憶,也是麵容模糊,隻能隱約記得當時殿選,好像是因為一隻蝴蝶落在她鬢邊秋海棠上,才叫她入選的。
思索間,卻見自己帶著蘇培盛等人已經走到了延禧宮門口。
皇帝原本是不記得那安答應住哪個宮的,但耐不住有蘇培盛這個貼心人啊。
他甚懂皇帝心思,今日見皇帝在華妃以及旁的妃子宮裡屢屢望那梅花插瓶出神,便知道皇帝可能會對插瓶主人好奇。
因此便帶著皇帝不知不覺走到了延禧宮門口。
見皇帝望著延禧宮宮門上的匾額出神,就道:“皇上,要進去看看嗎?那紅梅插瓶甚是別緻,想來這安答應也定是一副玲瓏心竅。”
“來都來了,那就進去看看。”皇帝猶豫了片刻道。
蘇培盛笑著為皇帝開路。
正準備進門時,卻見小廈子一臉慌張的從裡麵跑了出來,不禁板著臉道:“皇上麵前,你跑什麼?知道你心繫皇上,急著叫安答應接駕,但還是不穩重。”
小廈子忙請罪道:“皇上恕罪。奴才方纔趕著想去叫安小主接駕,誰知安小主她,她最近白日都不在宮裡。”
皇上聞言略奇:“白日不在宮裡?難不成她還能出了紫禁城?”
“回皇上,安小主倒不是出了城,而是她抱病日久,最近好不容易有所好轉,為她醫治的太醫便建議她常去禦花園散心,說是有利於病體康健。所以近來,安小主便一直不常待在宮裡。”
“那倒是不巧。如此我們便去倚梅園逛逛吧。”皇上倒也不惱,畢竟安答應是遵醫囑,又不是因為不安分才老是大冬日的往外跑。但他既然被紅梅引動了心思,索性便往倚梅園走走。
一行人晃晃悠悠的逛到倚梅園,老遠卻忽然聽到旁邊宮殿內傳出一段字正腔圓,婉轉似鶯啼的崑曲。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眼波畫船……”
冬日裡唱這繾綣之曲,倒似彆有一番情調。
皇帝眼中露出一抹興味,示意蘇培盛等人斂了聲。
然後走進殿前,故意站在大開的窗角一側偷偷去瞧殿內。
隻見,主位雅座上,一個衣著素淡、眉目清秀的少女正閒適恬雅的笑望著殿中身段柔軟、唱唸俱佳的小宮女。
若從窗邊第一眼望去,可能眾人隻會覺得殿中的小宮女唱曲兒時的一顰一笑,甚為出彩。
但若再看第二眼,便會不知不覺被那主位上的淺笑少女迷的移不開眼去。
小宮女摺扇輕移,歌喉婉轉自不必提。
可那主位上的少女,卻似殿內狹小世界的神。
她麵容白皙,五官初看隻覺平平無奇,再看卻叫人不知為何能從她眼中感受到一種可以包容世間萬物的神聖悲憫,明明人時常在笑著,卻猶似觀音垂目,半是慈悲半是傷。
她又像一樽華美白瓷,美好但極易碎。
總之整個人的氣質十分獨特又叫人難忘。
皇上一時間也看的癡了。
不知是否錯覺,在那慈悲包容的神情中,他好像有那麼一瞬間還好似看到了從前髮妻的臉。
明明五官天差地彆的兩個人,為何卻又相像的好似一個人。
“她是……”蘇培盛見皇上一瞬不瞬的望著主位上的少女,自然知道他問的不是殿中的小宮女。
忙上前仔細辨認了辨認道:“皇上,這就是延禧宮的那位,甚愛梅花插瓶的安答應。”
“甚愛梅花嗎?”皇上半晌,喃喃吐出這五字。
回過神時,又悄悄帶著蘇培盛離去了。
搞的蘇培盛甚是迷惑,明明方纔看皇上的樣子,甚愛啊,怎麼竟冇有召出來陪著聊會天就……就離開了。
直至回到養心殿老半天,皇上纔像找回了神智一般,對蘇培盛道:“去查查這安答應平日裡都喜歡做些什麼,還有她的病,叫太醫上些心。對了,不用驚動旁人,你悄悄的去辦。”
“奴才遵旨。”見皇上繼續伏案開始處理公務,蘇培盛躬身去了。
安陵容回到延禧宮,寶鵲忙跟她彙報今日小廈子公公來過。
小廈子畢竟禦前伺候多年,當時皇帝來的匆忙,他也不知安答應是否在殿中,是以到了樂道堂並未直接說明來意,隻是先尋安陵容本人,冇找到人就簡單關心兩句安陵容身體,套幾句話,便自去了。
因此寶鵲並不知他真正來意。
安陵容回來後得知這莫名其妙的一出,還以為是自己在倚梅園“尋歡作樂”事發,被皇上特意派人敲打,頓時做賊心虛,連倚梅園也不敢再天天去了。
左右各宮都送過了梅花插瓶,再也找不到藉口在倚梅園時時盤桓不去,安陵容便欲重新沉浸讀書垂釣。
哪知裴太醫不知哪根筋搭錯了,最近來請脈甚勤。
叫她禦花園總不能成行。
冇過幾日呢,蘇培盛竟忽然給她樂道堂送了三個使喚宮人。
這日,她才用過早膳,正準備早些出門垂釣,以避過那莫名“點卯”發瘋的裴蘊。
可惜天不遂人願,她剛帶著寶娟走出正廳,又被蘇培盛帶人早早的截住。
蘇培盛先是宣讀了一份聖旨:“安答應敬奉中宮,性情溫良,病中亦不忘團結六宮,與人為善,朕心甚慰,特晉安氏為常在,欽此。”
安陵容雖接了聖旨,但仍一頭霧水。
不禁帶著滿滿的求知慾,對蘇培盛一禮,道:“蘇公公,這是……不知……”
晉封聖旨太過莫名其妙,叫她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從何處問起纔好。
“常在不可。”蘇培盛是個人精,哪能不懂她此刻的迷惑,先是錯開身子避過她的一禮。
才笑眯眯著和善道:“安常在,您忘了您前些日子為各宮小主娘娘們送的梅花插瓶了?那插瓶看著甚雅,得了皇上青眼,皇上體恤您病中還能惦記著各宮娘娘們,所以才特意傳旨晉封,以此來嘉獎您呢!皇後孃娘那裡昨日就已經知道了這聖旨,當時就跟皇上誇您性情純善呢。”
“對了,皇上掛念小主病情,特叫小主直至徹底養好了身子,再恢複去中宮請安謝恩之事呢。”